来。
这股药香,让顾长歌感到熟悉。
她在脑海中搜索回忆,却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苦苦思寻半天,还是无果,只好悻悻然放弃。
遵循严婶的吩咐,她从罐子里取出来丁点药膏,药膏是全黑色的,如数涂抹在顾长生脸上,糊的严严实实,黯淡光线照耀下,着实有点吓人。
她轻咳了声,不忍多看,忙去洗了脸后,同样给自己抹上,之后才躺下。
蜡烛一吹熄,整个世界陷入夜的静谧。
人在夜晚格外敏感低落,顾长歌躺在有着霉味的被窝里,寒意侵袭之际,格外想念墨君邪身上的味道。
他在做什么呢?
或者什么都没有做?
她吸了吸鼻子,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有期待才会失望,如果什么都不期待,那么就不会受伤。
她现在什么都不敢奢望,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守着顾长生,等他醒来。
回想他小小年纪,却经历了最多的变故。
早年被亲生父亲放养,伴随着欺凌和侮辱长大。
后来少年丧母,失去并不疼爱他的父亲。
他变得无处可去,只好跟随着她投身到军营里,意气风发却又处处都是危险。
前不久不幸中毒,好不容易解毒,眨眼却又丢了胳膊。
这种事情不能想,一想就停不下来,心跟着生生的疼。
顾长歌用被子蒙住脸,稀薄的热气涌上来,她眼睛酸疼酸疼的,困意翻卷。
从大前天开始,决定要冲出连州城那刻起,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昨晚一夜都在刀光剑影的夹缝中努力生存,今天从早到晚都在疲于奔命。
长时间没有休息的她,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到达临界点。
她撑不下去了。
顾长歌并没有睡多久便满头冷汗的惊醒了。
顾长生被砍下胳膊的事情,对她来说,影响简直太大了。
就连做梦都是血腥的那一幕。
她害怕的坐起身,不放心的去看了看顾长生,他还是轻阖双眼,呼吸平缓。
顾长歌探了探他的额头,没有因为着凉而发烧,看来严伯的药果真有效。
从噩梦中惊醒,心有余悸,她不敢再睡了,就坐着静静发呆。
天地之间很安静,安静的能清晰听见她的砰砰心跳声,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
顾长歌好奇不已,朝正对面那扇小小的窗户外看去。
她隐约看到一片洁白。
又下雪了?
顾长歌凑近了几分,将眼睛贴在木窗上狭窄的细缝,外面月光稀薄,皎洁的冷白照在大地上,浮在上面的那层薄薄的绒白,异常清晰。
真的下雪了!
她仰头朝着夜空看去,数不清的晶莹雪粒急不可耐的落下。
月光照来时,那些雪粒就像是耀眼的钻石,顾长歌半眯起眼睛,看着它们从高空中盘旋而下,看着它们轻盈无声的落在地上,不知不觉中,从无边黑夜,到天边露出白光。
直到耳边传来顾长生低低的呼唤,她才惊醒。
原来她就这么静静的坐了一晚上!
“长生?”顾长歌回过神,扭动了下略显僵硬的脖子,看向床上躺着的男子。
他面色没有昨天那么惨白,反而有点暗沉,顾长歌担忧的上前,倾身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渴。”
“你等着,我给你倒水!”
顾长歌昨晚用小火温着水壶,即便漫长的一夜过去,现在拿到手里的茶杯,还泛着温度。
顾长生刚刚苏醒,动弹不得,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他喝完水,眼睛不敢乱飘。
生怕她再回过神来,顾长生又睡了过去。
不过,这次是她担忧了。
顾长生朝着她笑了笑。
她一看见他笑,内心的亏欠便越是翻涌。
视线不经意的移动,停留在他残缺的胳膊上,那里将永远空荡荡的。
顾长歌的目光,引起了顾长生的注意。
其实他的身体,他最清楚。
只是他一直不想去面对,不是因为没有勇气,而是害怕面对顾长歌。
他几乎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对于她的心思,最是清楚。
害怕她内疚,害怕她流泪,害怕她将所有都独自背负。
顾长生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只是短暂的视线停顿,顾长歌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长生……对不起…是我…欠了你……”
不。
他缓缓摇头,她从来没有亏欠过他。
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