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文和郗羽在图书馆的翻阅布满灰尘的旧报纸整天,蒋园也不会闲着,她难得的睡到自然醒,随后又拉着周翼在宾馆附近的服装商店进行了一番采购,同时办了张假证。
所谓的“采购”,并不是指两个人去奢饰品店里购买昂贵的服装,实际上他们的这番采购是要把两个人穿衣服的品位降低。不论是蒋园还是周翼,两个人都是成功的职场人士,还是沉迷工作无法自拔的那种,平时的穿着打扮除了套装还是套装——这一次来南都是临时决定,两人带着的都是套装,对两人接下来的任务来说,严肃的套装显然太超过——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显得像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他们换上了T恤和牛仔裤,背上了两个大学生常用的帆布书包。
“很久没穿这种衣服了吧?”蒋园看着这位穿着T恤和牛仔长裤的周助理,忍俊不禁道。
“还行,”周翼比较淡定,“有点旧日重来的感觉。”
从外表来看,周翼现在和校园里的大学生相差不大,可蒋园很不满意,于是指点他:“关键是表情,要注意表情。”
周翼瞧她,慢吞吞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不对。不要露出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高智商笑容,你需要露出阳光灿烂发自内心的笑容。”
“什么阳光灿烂发自内心的笑容?”
“想一想你在大学时候期末考试考完时样子就行了。”
周翼无奈摊手:“总感觉你在以奥斯卡影帝的标准要求我。”
蒋园决定不再提示他,反正到时候总会要他好看的。她把书包扔给他:“不废话了,走吧。”
酒店提供的车被李泽文开走了,两人就在酒店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往江淮省歌舞团而去。
江淮省歌舞团坐落在南都的老城区里,环境不错,有一栋属于自己的大楼——在来时的出租车上,善于言谈的出租车司机就已经眉飞色舞地介绍过歌舞团的基本情况,比蒋园从百科上查询的资料生动多了。
随着社会发展,这些年来省歌舞团经营得还算不错。歌舞团主要依靠拨款,平时的慰问演出任务很重,但任何单位都有自己的体制问题,为了让员工多一点收入,除了固定的演出外,歌舞团会在外接一些演出类私活赚点钱。因此,歌舞团也会有一些市场部、宣传部之类的接待部门。
蒋园和周翼下车后调整了表情,带着“大学生出门采访”的青涩表情走进歌舞团大楼,他们对前台说明了来由,又将学生证递上,在前台的长椅上坐了十五分钟后,两人被被接待人员请入了小接待室,二十分钟后,他们终于见到了歌舞团宣传处的一名叫赵佩茹的中年阿姨。
“你们久等了。”赵佩茹挺亲切的笑着。
虽然赵佩茹自我介绍是宣传处的工作人员,但蒋园和周翼这两个眼光老辣的人依然从她窈窕的身段中看出她曾经也活跃在舞台上。
随后,周翼用“赵老师,您的身材保持得这么好,曾经是舞蹈演员吗”的奉承句式成功讨得了她的欢心。
赵佩茹热情地带着两人去了办公室坐了坐,进行了简单的沟通。
所谓简单的沟通就是两人介绍自己的身份。蒋园和周翼再次出示了一张学生证——因为工作性质,蒋园手中有起码数十张不同类型的证件和名片,在这些证件和名片里,她有好几个化名和几十个职位,比如某某大学的老师、某某大学的研究生,某某电视台记者、某某报社主编、某某猎头公司经理、某某设计师……总之全都是比较适合去打探八卦的职业。
虽然蒋园现在很少做一线调查工作,但她这样的专业人才当然不可能抛下自己的技能——如何和人攀谈打探消息是做信息调查的基本功——至于周翼,他当然没有假证,但做一个假学生证简直再容易没有了。
他们两人此时的身份是首都舞蹈学院大学艺术史专业的研究生,两人正在准备写一篇论文,论文主要研究国内有名的编舞大师乔盛的艺术风格。
蒋园闪亮着眼睛,表达着自己对知识的渴求:“乔老师三十多年前曾经在贵团工作过几年时间,这几年时间是他形成自己艺术风格的关键时刻。我们希望能从得贵团获得帮助,拿到乔老师的一些原始资料。”
这个借口是精心准备的,特别完美,没有任何BUG。昨天起蒋园就开始琢磨如何才能到歌舞团套话,她想了好几个方略,比如冒充广告公司的人去谈合作,比如直接动用某些关系去打听,但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太合适,随后她琢磨了一下:柳心艺曾经在国家级舞蹈比赛中获得二等奖,“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句俗话不是说笑的,她的背后绝对有比较强力的编舞老师。她搜索了一下文艺志上的编舞者乔盛,果然,乔盛是古典舞圈子著名的人物,只可惜他五年前就已经因病去世了。
她和周翼一合计,于是想到了“冒充学生做论文前去了解资料”的策略。
现在看来,这个策略非常有效,赵佩茹一秒钟的怀疑都没有,点了头说:“是的,乔老师曾经在我们的歌舞团工作过七八年时间,后来因为工作调动去了首都。”
“我记得乔老师最出色的舞剧《敦煌》就是在那个时间段有了雏形……”
“是的,其实乔老师还在我们这儿的时候已经在编这出《敦煌》了,”赵佩茹看起来有些无奈,“原以为我们能演出这出戏呢,没想到乔老师很快调走了。”
“可惜了。”两人于是摆出遗憾表情。
既然要冒充学艺术史研究生,蒋园和周翼连夜突击看了十万字的古典舞相关资料——和专业人员当然还有距离,但也达到了闲聊时不会掉链子的水平。
一番交谈后,赵佩茹对两名年轻人的好感攀升到高点,她慷慨地带着两个年轻人到了资料室,查阅和乔盛有关的资料。
三十年前数码相机还未诞生,但胶卷相机已经广泛使用,乔盛在歌舞团工作了五年时间,留下了大量的照片和影音材料,蒋园和周翼一边看资料,还没有忘记“学生本色”的一边看一边做笔记本——这让赵佩茹对两人十分满意。
从获奖履历可以看出,乔盛在江淮省歌舞团的几年时间里,柳心艺绝对是他手下的最出色的舞蹈人才,因此和乔盛有关的资料中一定会有柳心艺。
蒋园已经有了心理预期,但真的看到柳心艺的舞蹈视频里,蒋园依然觉得有些震惊——她之前已经看过柳心艺的证件照,当然知道柳心艺是真正意义上的美人,也能料想到这样的美人跳古典舞时一定极为迷人,但她还是低估了“真美人+曼妙舞蹈”的魅力。
屏幕上的柳心艺身着一套淡红色有修长衣襟的长袖飞天舞衣,正在跳舞。她动作轻盈柔软,身姿曼妙灵动,水袖在空中翻飞舞动,镜头偶尔会拉近,落在她脸上,她含着笑意的美丽脸庞在屏幕一闪而过,时间不算长,像素也不算高,但就是美得让人屏住呼吸。
一曲终了,蒋园发出一声悠然感慨:“好美。”
赵佩茹解释说:“舞蹈是《天问》,是乔老师编的,还得了许多奖。”
周翼和蒋园对视了一眼,开口道:“赵老师,我觉得跳舞的这名演员……很眼熟。”
赵佩茹惊诧得很:“怎么?你认识她?”
“看着是非常像……”虽然两人之前没有商量过,周翼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伸手指了指屏幕,“这位舞蹈演员很像我叔叔婶婶的一位朋友,我叫她柳阿姨,她全名是柳心艺。”
“你叔叔婶婶的朋友?”周翼的话音刚刚落下就被赵佩茹打断了,她看上去也挺激动,“对,这名舞蹈演员就是柳心艺。她曾经就在我们舞蹈团工作。”
“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周翼发出由衷的赞叹,“我知道柳阿姨曾经是舞蹈演员,没想到这么巧合,居然在这里看到了她的照片。”
赵佩茹看起来比两人还欣喜一些:“小周,你怎么认识她的?在哪里认识的?”
来之前和两人其实没有商量好每一个细节,但周翼的随机应变的水平显然已经满格了,他理所当然地说:“是在加拿大的时候。”
赵佩茹迷惑了一秒钟:“加拿大?你们怎么在加拿大遇见的?”
周翼说:“是这样的。我叔叔婶婶二十多年前就移民到了加拿大,我这些年常常去加拿大玩,就住在我叔叔婶婶家。柳阿姨就是我叔叔婶婶的邻居。赵老师,听你的意思,对柳阿姨也很熟悉?”
赵佩茹连连点头——大部分她这个年龄的阿姨都喜欢八卦,赵佩茹显然不是例外:“怎么可能不熟悉?我刚刚到歌舞团时她已经是团里的台柱了,她为人很好,很善良,也很照顾我们这些伴舞的新人,我们叫她心艺姐。”
“真的看不出来,”周翼露出恰到好处的恭维,“您看上去好年轻。”
果然任何女人一旦被恭维“年轻”就会高兴,赵莲的脸顿时笑开了,对周翼的态度更加热情起来。
“我虽然知道柳阿姨是舞蹈演员,但真不知道原来她就在贵团工作,”周翼说,“这世界好小。”
赵佩茹特别赞同:“是啊,世界真小。如果不是遇到你,我真不知道她去了加拿大。当年她从歌舞团辞职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上她了。小周,她什么时候去的加拿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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