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但如果它不是事关重大的话,我不会贸然提起来的……我会装作不知道。”
他就是太懂得距离和分寸了,实在叫人难以狠下心来拒绝。
林三酒将手指插进头发,把湿漉漉的短发都拨向了脑后,随即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不想对你说谎,”她低声道,“对,十四个月以后,他留下来了。他……他不是我的亲弟弟,甚至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弟弟’……”
“果然是这样!”余渊急切地倾过身体,轻声问道:“我——我也希望能够像他那样留下来!”
“他留下来的地方,可不是十二界。你可能不会喜欢那里,也不愿意付出与他相同的代价……”
“你不明白。”余渊忽然闭上眼睛,将身体靠进了椅背里。“在我遇见你以后,我一直生活在恐惧中……这种感觉,最近越来越强烈了。”
林三酒抬起头,眨了眨眼:“为什么?”
“因为那个女人。”余渊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指尖。“那个让我给你带了一张字条的女人。”
女娲?她又怎么了?
“整件事情,我只给你讲了一半,现在是时候告诉你另一半了。”青年喃喃地说道。他的神色恍惚起来,仿佛忽然被一个路过的梦给捕捉住了:“我听见了她与别人的交谈。那是很模糊,很含混的一段对话,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直到我遇见你以后,我发现她说的事情原来真的会发生。既然我果然如她所说的那样遇见了你,那么其他的事情也有可能……”
林三酒没有催促他。桌子另一头的射灯下,联络器在她余光中泛着柔和的光芒。
“大洪水要来了。”
大洪水?
余渊轻轻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动着。接下来他说的话,很显然是一段复述——
“……他们是附着于星球上的病菌,像肿瘤一样在宇宙间扩散。每一个世界迎来的末日都不能算是末日,只能算作一场灾难,因为总有幸存者。进化能力,就是人类这种病菌所产生的‘抗药性’。他们逃过了初期的抗生素,成了某种超级细菌……”
他的记忆力很好,甚至连女娲那种温柔薄凉的语气也重现了一二分,听得林三酒激灵灵地打了个战——如同一个早被遗忘了的梦魇,又将它冰凉的手指放在了她的皮肤上。
“接下来有一个很年轻的男生问她,你不也是人类吗?不过语气并不严厉,也不像是质问……”余渊摇摇头,“她说……我以一个人类的身份降生,但不会以一个人类的身份死去。这只是她精神的载体……”
“然后,她就提起了大洪水。”青年深呼吸了几次,似乎复述这一段对话也耗费了他不少力气:“她说……有一场大洪水即将来临了,到时,没有一个超级细菌能够存活得下来。那才是人类真正的末日。”
“什……什么样的大洪水?”林三酒愣愣地问道。女娲所指的,当然不可能是一场字面意义上的洪水。
“我不知道。我记得她隐约说了宇宙之类的话,但剩下的我听不懂,也不记得了。”余渊将脸埋在手里,低声说:“刚刚遇上你的时候,我还没有想那么多。但每过去一天,这段对话就在我脑海里浮上来一点……直到我坐立难安,再也想不了别的事情。你可以笑话我多疑胆小,但我跟你说,那个女人……她不一样。”
他抬起头,怔怔地望着联络器,说道:“她说她不是人类,我相信。在那个人类躯壳里,是另一种生物了。”
半晌,林三酒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认为……”她哑声问道,“很快,我们连一个又一个的末日世界也会没有了?”
余渊无声地点了点头。
“如果能够逃出末日传送,也许能够逃出大洪水。其实我也建议你做一样的事。”他紧紧地攥起手掌,骨节隐隐泛白。“我们这些超级细菌,只有在末日世界中才能找得到。如果我们从此再也不进入末日世界,那么大洪水很有可能影响不到我们——大气层,你说过,可以从神之爱的大气层脱离。就是那儿,我们可以停留在那儿!”
……在余渊离开以后的整整三十分钟里,林三酒都没有动过地方。
不管女娲在人类身上做了什么实验,也许她都已经完成了。或者,女娲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做下去了。
慢慢地,她颤抖的手指落在了联络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