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形。现在阿全由始至终都没有露出异样和惊讶,已经证明他看到的记忆只属于导游小姐本人。
“蜂针毒?你感觉怎么样?”林三酒柔声问道。
导游小姐抹了一下眼睛,抹干了刚才残余的泪痕,破开了一个笑。“你不要总叫我全名,”她似乎浑身都轻松了不少,语音话尾都像是在蹦蹦跳跳,“你就叫我蜂针吧,我朋友都是这么叫我的。”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我曾经被堕落种思维困扰得很严重吗?我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除了有点好奇,我感觉和以前没什么分别。”
那就好——林三酒也放下了心。在看着蜂针接受阿全的记忆改造时,她好像也被搅动起了某种隐隐的情绪,有好几个念头一起冲了上来;正当她整理思绪时,却忽然只听有人敲了敲门。
大阵集里居民多,地方小,拥挤的走廊上时不时就有人走来走去,林三酒早对脚步声见怪不怪了,直到那敲门声响起来,二人才突然一惊,彼此看了一眼,都浮起了几分警觉和忧虑。
莫非吉萨没有坚持住?那也不对,堕落种展出方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导游小姐的家里?
“谁……谁?”蜂针攥着嗓子,细细地问了一声。
“是蜂小姐么?是你之前放消息,要找解物工匠?”门外一个陌生的男声答道。
还不等林三酒问什么是“解物工匠”,就见蜂针的双肩一下子松了,血色重新回到了她脸上。
“我差点不记得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之前在通讯频道里发出一个消息,说要找工匠帮你解开身上铁索的……原来我还留了地址,我自己都忘了。那时我以为我们马上就能到家,没想到中间被堕落种耽误了这么久。这个人也是慢吞吞的,现在才来,我打发他走。”
“诶,不用,”林三酒盘腿坐在地上,出声拦住她,问道:“我正好需要找这样的人呢。他是不是也可以解开特殊物品的效果?”
“我问问他,”蜂针打开了门。
解物工匠显然比导游收入高,因为门口的那个年轻人,明显与大阵集有点格格不入——门一开,狭窄得如同牢房一样的小格间,似乎也叫他微微吃了一惊。
“啊,是的,”那年轻人倒是礼貌殷勤,听了蜂针的问题后,忙答道:“当然取决于是什么特殊物品,不过我的成功率比较高,足有70%以上的。”
看来这个比率确实算高的,导游小姐很赞赏似的点了点头。“你有隶属于哪个组织吗?怎么称呼你?”
“我姓吴,是海螃蟹组的,”那年轻人一边说,一边递给她一个小东西,似乎是某种信牌。导游小姐检查过后,又问了价格,见林三酒也没有意见,于是很快就商量好了:蜂针需要回去见导游团团员收拾残局,正好林三酒可以带着小吴一起回去,解开特殊物品的效果,大家暂时别过——她们二人交下了情谊,等这一阵风头过去,以后大可以再碰面。
但是在导游小姐离开之前,林三酒还有最后一个请求,需要她帮助。
在请小吴去走廊内等她后,她关上了门,看着不明所以的导游小姐,稳了稳神——要下这一个决定很难,甚至当林三酒将那个副本小方块递过去的时候,她心中的抗拒、不甘愿、狐疑和退缩,几乎让她不肯松手了。
正如蜂针冒险信任了她一次,她此刻也在冒险相信蜂针。
“什么?”蜂针有点诧异,“给我这个干什么?”
“我希望……你能用它攻击我。”林三酒的每一个字,都很缓慢,很难。“我的记忆被阿全遮蔽改动过了很多,只有再次被副本攻击,我才有机会恢复。你现在看到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或者应该说,只是曾经的我的一小部分。我想,是时候了。”
同一日内被第二次叫出来的阿全,在看见目标是她的时候,忽然微微笑了起来。
就好像老朋友约定时间见面,她来晚了,不过终于还是来了。
重新获得记忆的感觉,并没有她以为的那样具有冲击性。要打比方的话,就好像她一直在某处昏暗狭窄的地方兜兜转转,觉得这是一个安全的角落;当她过去的记忆一一被点亮,虚假的记忆逐次退向地平线时,她一恍神,发现外面是一片广阔草原,回家的路原来就在脚边。
“幸好,”在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阿全低声叹了口气:“你没有成为回忆录的永久成员之一。”
他恐怕也是产生过后怕和后悔的吧?毕竟以他改造后的结果来说,指望她会主动再次踩入副本,实在是有些自相矛盾了。
蜂针自自然然地将副本凝成的立方体塞进了林三酒的手里,因为自己不好再耽误下去了,在她还有点恍恍惚惚、神思不属的时候,就与她轻声告了别。蜂针离开以后,林三酒仍然独自站在她狭窄寒酸的小房间里,在窗外逐渐西斜沉落的天光里,在海潮拍上沙岸一样反复击打的记忆中,静静地发了一会儿怔。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她苦笑着想。
等林三酒回过神后,她首先在卡片库里仔细找了一番。她食物清水之类的物资,在过家家副本中受了不小的损失,所以除了不多的清水和一些罐头之外,她在导游小姐的箱子上还留了满满一袋子红晶、一只【四世同堂型冰箱】、一个小的照明工具,和四五本她给礼包读过,自己也觉得很有趣的书。
等她觉得一切都打点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她知道连同副本生效的时间在内,她至少已经在屋子里消磨了半个小时。
但是她同时也知道,半个小时不算什么。
林三酒打开门时,解物工匠果然仍然在房间外的走廊里等着她。
“走吧,”她看着屋一柳,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