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毛袋子似的堕落种,在说话时,竟没有一处在动,压根看不出来哪里是嘴。它以四肢着地,手脚却尤其像人类,指趾长长的按在地上,就像一个身体异型的男人套在一只扁袋子里,只露出了手脚。“我可用不着啊。我知道展台的构造,知道怎么把它打开,我可是顺顺利利地出来的。”
怎么可能?
林三酒不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个说法的不对劲之处:堕落种用某种手段得知展台构造,这是有可能的;但是设计制作展台的人,却没有任何理由要设置这么一个机关,能够让堕落种从里面把展台打开。
那堕落种咯咯笑了一声。
“我跟你认为的堕落种可不一样呢。”它低下了音量,嗓音摩擦着说:“我啊,很特殊的。比如说,你现在肯定以为我要对你不利了,是不是?”
林三酒没有回答。
“那你就错了。我对人类可是一点恶意都没有的好堕落种。怎么能拿群体来代表个体呢,对不对?”它明明不可能露出“笑”这种表情,却还是无端让人产生了这种错觉。“你看你,都被捆成这样了,连路都走不了,只能蹦,难道真的要打架吗?打打杀杀多没意思。你放心,我根本不想伤害你。我还可以告诉你走哪个方向可以从展厅里出去,你只要转身走了,我绝不会动手,连看都不看。”
它一边说,一边抬起前面那两只人手,装模作样地将它们按在了半弧形的白色眼睛上——就像以两只手遮车窗一样,根本遮不住,在手掌之间还浮起来了一个黑点,瞧了瞧林三酒,又伴随着笑声消失了。
堕落种凝结了人类本性中最沉重的阴暗面,自然没有半分信用——然而在林三酒思考了几秒之后,却忽然意识到,至少在此时此刻,堕落种这番话恐怕很有可能是真的:它真的想让自己走。
她留下来的话,无非就是你死我活地战斗一场。哪怕林三酒被捆上了,她也实打实地炸碎过一只堕落种,战力是有的;双方一旦开战,对于堕落种本身而言,不止是危险大,也不能满足它残酷暴虐的欲望。
换个角度想,如果林三酒在危险关头丢下同伴逃走,那等导游小姐退回自己身体后,要面对的得是多么恐怖绝望的事实?先从精神上折磨她,再从肉体上折磨她,不比硬生生打一架舒服多了吗?
更何况,林三酒走了也未必就能真的彻底逃脱;如果能在她以为自己安全的时候,再摧毁她求生的希望和去路,恐怕这堕落种要爽得浑身发颤。
只不过,林三酒对自己的逃命能力有信心——哪怕被捆住了,只要给她一点点机会,她也有把握可以成功逃生。
“怎么样?”那堕落种近乎温柔地催促道:“我要是想对你不利,刚才早就下手了,是吧。我的慷慨、仁慈,我想我都已经证明过了。你要是担心,我就回展台里去等着,等你走远了我再出来……噢,蹦远了,我再出来。”
它觉得十分好笑似的,咯咯笑了起来。
身后玻璃管上,又传来了一声撞击的闷响。导游小姐现在还没有找到办法回到自己身体里,也就是说,哪怕她现在走了,蜂针毒也不会介意……可能神智上都反应不过来,也不会觉得这是大事。
导游小姐的绝望,要等她回到自己身体之后才会发生。
那她还有什么理由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