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个寒战,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是屋一柳坐在大雨下的山林中,向“阿比”讲述他老家世界时的那一幕;她曾经随着那份讲述和回忆,将变形人世界也经历过了一次——林三酒腾地站起身,连退几步,飞快在四周望了一圈。
这里确实是屋一柳的记忆场景;恐怕坐在大石上的这个屋一柳,也是从他记忆中构建起来的形象——因为当人回忆过去的时候,不会出现他人视角中自己的模样。
这个地方……究竟是哪里?有什么意义?
礼包又去了哪儿?
林三酒在短短一段时间内,把屋一柳人生中的好几年都“活”了一遍,一时间自己原本的思维、记忆倒是有点不太连贯延续了;她其实到现在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是和礼包在一起的——啊,不止是礼包,在她被忽然破裂的宇宙空间吞没之前,身边还有一个数据体形态的余渊。
最开始,她好像是掉落进了一个城市的街道里;除下了太空服之后,她茫茫然地走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就忽然一下子进入了屋一柳的回忆中。至于礼包和余渊,她甚至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找。
在满腹疑惑中,她小心地伸手碰了碰大石头上的屋一柳。她此前人生中从未体会过这种触感:不是真实人体的温热血肉,是软软的、轻散的、与掌心一触即分的某种新奇触感。假如光被做成了一碗羹,也许就是这个手感吧。
她应该是从来没有见过、接触过屋一柳本人的,只是不知道怎么从他这场记忆中活了一遭,而真正的屋一柳,此时可以在大千世界里任何一个角落。
既然这里的并非是他本人,她也没法询问寻找楼琴的下落了。
不过,至少她已经知道,楼琴在十二界——林三酒忽然皱起了眉头。
诶?
……在哪个十二界?
奇怪了,如今想想,屋一柳跨度长达四十个月的记忆中,居然没有一次提起“驾驶人”副本究竟在哪个十二界。就连几年之后,当他拿到了签证时的那一部分回忆里,关于这个世界的名字也是一团空白的——就好像是记忆中被人挖了个洞。
这不对吧?
林三酒看了看那年轻男人。他仍旧是原样坐在看不见的暴雨中,想必也将一遍遍经历着那一段过去,一遍遍进入副本、重新看见变形人、不断地回忆老家世界。
她忽然莫名地想起了乔元寺。那个她从未真正见过的女教授,曾隐晦地对麦隆说过,自己很为屋一柳而担忧;在他未来的人生中,似乎藏了某种悲剧或灾难,而根源正是他自己。
在林三酒目睹屋一柳杀掉彭斯、计划饿死所有人的时候,她也对他产生过不寒而栗之感;可是如今她从那段过去里醒来了,看着连实体都不存在的“屋一柳”,却生出了一种想为他打开伞、遮住暴雨的冲动。
他在雨幕中时,看起来丝毫没有半点运筹帷幄、智珠在握的意思;他又单薄、又脆弱,在寒雨里轻轻地发着颤,就好像他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老家世界,如今的屋一柳,只是那一个少年投下的影子。
最终,林三酒还是什么也没做。她只是选了一个山林逐渐稀疏的方向上了路,将雨下的“屋一柳”抛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