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斗、掉头返回时,那些暂时被阻挡扰乱的摄影机,就会变成“可以开拍”状态,这无疑等于给了签证官一个机会。
再加上以常理去推论的话,乔教授这一番话并不可能立马说服每一个人,很可能是有的人回来了,有的人没回来,这就会造成一个局面:签证官也做好了十个摄像机不会全部上线的心理准备,只要那五个摄像机中有一两个重新上线,他都很可能会立刻发动【副本取景地】——到时候,他和乔教授就会永远陷在这里了。
在思绪不断划过屋一柳脑海的时候,签证官也正盯着自己手中的场记板。过了半分钟,他忽然激动起来,喃喃地吐出了几个字:“一个了!不管了。”
只有六部摄影机可以开拍,对他来说似乎就已经够了。签证官举起场记板,对着它说:“名称,假副本;摄影机数量,六——”
就现在吧。
屋一柳的身体似乎比他的头脑先一步下了决定,忽然从树丛后跳了起来;他一时间浑身血液都冲上了脑门,耳朵里嗡嗡的什么也听不清楚,签证官听见声响转头望过来时,就好像慢动作一样不现实。
他好像退到了半空中,盯着自己的身体扑出了树丛,除了眼前这一小块地方,除了眼前这一个签证官,世界上其余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签证官大人,”屋一柳听见自己喊道,“是签证官大人吗?”
那签证官原本早已浮起了戒备警觉,一手拿着场记板,另一手急忙按在了腰间,好像准备掏东西似的;此时听见他这一声叫,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叫破了身份,还是因为认出了屋一柳,顿时不由一怔。
他那一怔时的神色变化,都似乎被放慢了无数倍,每一丝微小的肌肉起落,屋一柳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
“有危险,”他加快语速喊道,“欢子姐让我过来的,有个人叫来了好多帮手,摄像机全部被抢走了!”
“什么?”签证官惊得面色唰地一白,“全、全部?”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低头去看手中的场记板。
屋一柳等的就是这一刻。
签证官的目光落在场记板上的时候,屋一柳的身体也扑到了他的身上。
他是抓住了签证官分神的那一瞬间,使足了力气撞上去的,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武器、作为屏障,压上了签证官,顿时就把对方撞翻了平衡,二人一起扑倒滚跌在了地上。
签证官迎面被扑了个正着,后脑勺“咚”地一下敲在地上,当下就撞出了他一声痛呼;屋一柳的反应极快,人还没完全落地,手已经迅速伸了出去,一把就抓住了那块掉落在地上、还在不断来回跳动的场记板。
“你——”
签证官毕竟是进化者,哪怕是身手很弱的进化者,也不会像普通人一样因为被撞翻在地而有好一会儿爬不起来;他刚一抬起脑袋叫了一声,还趴在他身上的屋一柳登时急了,用自己的脑袋往前一顶,正好给签证官来了重重一个头槌。
他可没想到签证官的脑袋竟然这么硬,这一下简直就是撞在了水泥砖块上,签证官如何他不知道,屋一柳自己倒是被撞了个头昏眼花。
可即使眼前是花的,他还是死死抓住了场记板没松手,挣扎着往旁边一滚,跳起来就想逃跑——脚腕上登时多了一只手,将他右腿向后一拽,他又扑倒在了地上。
“你他|妈是谁?”签证官怒骂了一声,踉跄着爬起来,伸手来抓场记板。“你是个普通人?”
这一刹那的工夫,屋一柳的目光已经扫过了场记板上最显眼的几行文字。
名称:假副本
摄影机数量:六
内容:通过和平演变使进化者变形
“给我!”签证官的手已经重重抓住了场记板。最差劲的进化者,力量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屋一柳双手紧紧抓着它,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场记板依旧止不住要从手中脱离的势头。他急中生智,登时喊了一声:“摄影机数量,一!”
签证官一愣,手上还没松劲,屋一柳又喊道:“你抬头看看树丛!”
即使不随着签证官一起抬头看,他也知道对方会看见什么。
他用砖头将那部摄影机垫起来了,此时二人又都滚倒在地上,只要抬头看,就会看见从树丛枝叶中伸出来的那一个黑漆漆的圆镜头。换言之,他们都在镜头里。
只要屋一柳现在发动,签证官就会变成副本生物——当签证官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身体不可避免地僵了一僵。
屋一柳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他知道签证官在反应过来之后就会争夺得更厉害,趁此机会以肩膀将他一撞撞开了,将场记板重新从对方手里拔了出来,与此同时,语速快得都快咬舌头了:“名称,个人即副本——”
场记板上的文字果然变了。
名称:个人即副本
摄影机数量:一
内容:通过和平演变使进化者变形
签证官回过神来,再次扑了过来——二人都被逼入了绝望边缘,以最原始的方式厮斗纠缠,使他看着都不像是一个进化者了。
屋一柳自己都没看清楚,他究竟是哪里受了一击,只是血却蓦然从手指间迸溅了起来,跃入半空。
他这辈子也没体会过这样的剧痛,但是他仍旧没有松开手。
哪怕他死了,他想,他也要死在这块场记板上。
“内容,进化者本身就是末日,会传染进化者——”这句话他说到这儿时,场记板上半部分已经被拽出了他的双手。那根条状的打板从写着文字信息的板身上,被拽得分开了。
时间变慢了。
屋一柳轻轻松开了手。
当场记板从眼前升起时,他反手向上一拍,“啪”地一声,场记板打合在了一起。
它在镜头前打响了,而镜头中的人物,正是一个普通人与一个进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