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想想?”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来了之后教育她,“打伤了人就得赔钱,谁叫你是他老婆呢。”
坐到十二点半,那个受伤的女人有点坐不住了。
她打了几个呵欠,在手机上啪嗒啪嗒地发了一会儿信息,抬头朝两个男人问道:“我这还受着伤呢,也太晚了,要不……”
“没事,姐,你先回去。”一个正在玩手机的男人头也不抬,“这儿我们来看着。”
另一个看着电视,两腿瘫得开开的,说:“我们挺舒服的,住一星期都行。”
邓倚兰差点当场跳起来——深更半夜,让她独自和两个一看就不像是正经人的陌生男人待着?可是她又清楚,在场三人谁也不会听她的。眼看着那女人拎包就要走了,她感觉胸口都快要炸开了,却连一个能解决问题的办法也想不出来,血液呼呼作响,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是站在地面上的了。
那女人开门之前,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闪过去一丝说不上来的神色,匆匆扭了回去。
就是这一眼,叫邓倚兰脑子里唰地打过去了一道光。
“你在哪儿看见的?”她急忙叫道。
那女人转过头,问:“……什么?”
“你说你看见了寻人启事,你是在哪儿看见的?”
那女人抿起嘴巴。“我不记得了。反正在街上看见的。”
“你把启事留下来了吗?”
“谁要留那种东西?”那女人不耐烦了,拉开门就走,咚一声将门甩上了。
邓倚兰立在客厅里,半晌没有动。呆呆站了一会儿,她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两个男人,沙哑地说:“……我要收拾一下,睡觉了。”
“睡呗,”一个男人嬉皮笑脸地说,“特地告诉我们,你是什么意思?”
换作从前,邓倚兰一定会气得满脸通红,现在她却觉得胸膛里空荡荡的,激不起来愤怒了。她转身回屋,再出来的时候,头上系了一条洗脸时用的发带;身上换了睡衣,脚上踩着一双拖鞋。
穿着睡衣,邓倚兰默不作声地扫干净地板,将垃圾倒进桶里,把垃圾袋拿了出来。她又进厨房去,拎出了另一袋垃圾,往门口走。
“你去哪儿?”
“倒垃圾,”她面无表情地说,打开了门:“过夜要招虫的。”
两个男人打量了她几眼,谁都懒得起来替她扔垃圾。这些人恐怕都是被雇来做这种事的,钱的动力还不够让他们好好做一个十足细致的恶人——至少,邓倚兰是这么希望的。
“快去快回,把门开着。”
邓倚兰刚松一口气,又紧张得手脚都发起了抖。她进了楼道,急忙将手里一袋垃圾扔了,紧攥着另一个黑色塑料袋,按下了电梯。在等电梯的过程中,她还故意大声咳嗽几下,好让那两个男人知道自己还在;门一开,她就匆匆进去了,使劲拍上了合拢的按键。
她这一辈子,也没干过这样胆大包天的事。
等她冲出门、逃上一辆出租车时,那司机还回头看了她好几眼,似乎对她一身睡衣拖鞋起了疑惑。“去铜地码头,”她从黑色塑料袋里掏出钱包示意一下,话音都发颤:“我有钱付的,麻烦快点!”
邓倚兰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了。铜地码头那边有一些小旅馆,可以让她容身一晚;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那些家电什么的哪怕是丢了,她也毫不心疼。
她下了车,茫茫然地在码头外转了一圈。自从汉均被火化,她一直想过来瞧瞧,却又不敢来看。
如今在绝望之中,她却第一个就想到了铜地码头,就好像过了这么久,汉均依然在码头上等着她。
柱子上居然还贴着寻人启事,这么多天来也没被撕掉。邓倚兰在寒冷的夜风里,从垃圾袋里掏出一件薄外套,套在睡衣上,让自己看起来多少正常一些。她也不嫌脏,在贴着寻人启事的柱子底下坐下,脚趾冷得不行,从粉红拖鞋里蜷缩起来。尾椎骨还在隐隐作疼,但她却难得地感觉到了安心。
有汉均的地方,她总是很安心的。
出乎意料的是,这么晚了,居然才有人刚刚从铜地码头下班出来。邓倚兰听到人声的时候,才冷不丁一震,重新意识到了自己在哪儿——她抬头一看,发现有几个穿着员工服装的男女正往外走。
“今天又搞得这么晚,”一个女人抱怨道,“天天加班也没有涨工资……”
“下个月就没这么忙了,淡季了,”她的同事息事宁人地说。
“回去吃个泡面再睡……”
“哇,吓我一跳……这女人不会是个疯子吧……”这是在经过邓倚兰身边时,有人小声说的。
一个年轻姑娘在经过柱子时,目光在寻人启事上逗留了一会儿。
那不是单纯出于好奇的目光,再说这张纸贴了这么久,她天天上班下班,早就不该好奇了。
那是一种认识的目光。
邓倚兰被这个念头紧紧攥住了心脏,慢慢站了起来。她浑身都在发抖,手里黑色塑料袋窣窣作响。
那年轻姑娘赶紧加快几步,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你见过我老公,是不是?”邓倚兰颤声问了一句。
那年轻姑娘停下了脚,慢慢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