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
“再来一次,帮你好好想一下。”季山青脸上划过去的笑容,像轻风吹过了深渊。
这一次,斯巴安却没有躲过去。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躲——喉咙上蓦然炸开了一蓬血花的时候,连他自己似乎都吃了一惊;他急忙捂住脖子,踉跄后退了两步,剧痛使他脸色白得仿佛罩上了一层面具,越发使得他的鲜血红得惊人,眼睛绿得像是要马上燃烧了。
“说不出话了?”
季山青却暗暗道了一句可惜。他刚才被斯巴安那几句话激得有点儿冲动,没等“联系”到足够的水分子就出了手;要不然的话,直接将对方的喉管彻底烧断也不是问题。他还是太急了,除了第一下是不愿意让斯巴安碰到自己而烫了他的手背之外,接下来两次针对要害的攻击,竟都没有将对方置于濒死境地里。
斯巴安慢慢地放下了手,喉间一片刺眼的红,像是从他体内脱逃了的生机,把他抽干成了雪一样的颜色。
“……还早呢。”他这几个字又哑又低,艰难痛苦,显然是一点点磨出声音的。“我发现……你看得到我的皮肤,但是看不到我的衣物之下……也看不见空气啊。上一次时,我制造出了半个视觉幻象……你果然就错开了半步呢。”
季山青悚然一惊,却随即稳下心神,冲他微微一笑:“那又怎么样?”
一边说,他的脚步一边往后退。
他的速度、身手远远不如斯巴安,但是在失去了银月的力量束缚之后,身为编写出了这一方空间的数据体,他已经再次拿到了对它的掌控权。而在这个真假别墅之间、雾气翻滚的地方,一个人能走多快、能走多远,与战力是全无关系的。
等他一步一步退到真正的别墅大门旁边时,斯巴安果然没有追上来——他也追不上来。那金发男人只是远远立在翻滚雾气里,看上去与外面的院子和真正的大门都只有十几步远的距离,却怎么也跨越不过来。
“……她在里面,对不对?”因为喉咙受了伤,声音低得几乎叫人听不见。
季山青死死咬着嘴唇。被对方看出来了,这不是什么出奇的事;但是从他心里一股一股翻搅上来的委屈,却叫他在大惑不解之中,快要喘不上气了。他真的不明白,明明这个男人自己都承认了,他对姐姐并没有什么爱情,对她的感情更不能与自己同日而语,为什么还非要出现在此时此地、带走姐姐不可——命运简直就像是毫无怜悯的滔天巨浪,而他只能靠细伶伶的手臂去挡。
“你还没明白吗?”他死死瞪着眼睛,这样就不至于一眨眼把眼泪给眨下来。“你靠近不了我,碰不到我,而我却能看到你。我就算只能一点点地烧烫着你,你今天也会活活被烫死在这里……”
斯巴安“噢”了一声,低低笑了一下。“我本来不愿意的,”他似乎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进来吧。”
他在让谁进来?
不等季山青从头脑中得出一个答案,外面半开的伪装大门就被人重重地踹开了——他凛然一惊、抬头望去时,正好看见了伊藤先生那张皱巴巴的脸;那张脸上现在全无表情,仿佛陷入了大梦里一样。他停在门边,扬起胳膊朝斯巴安用力一挥,骨头关节顿时在令人牙酸的声音里纷纷脱槽了,登时比往常长了一半,甚至连皮肤、肌肉的纤维都被丝丝拉拉地扯开了,好像前方有什么无法抵御的力量,将他这只手臂给活生生撕开了似的。
……撕开的皮肤肌肉组织里,有什么白白的、长条状的东西,从血红中一闪而过。
在季山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手一把握住了斯巴安的衣领。随着伊藤先生骨头关节喀拉拉地收回原位而产生的回拉力,连带着把斯巴安也拖了出去——这空间是以被困人的脚下区域为中心的,人越是往某一方向跑,中心处就越是反着那一方向不断延伸;然而当人本身不动,全靠外力被拖出了门时,这种空间上的延伸自然也就没了作用。
……那男人连这处空间的运行机制都猜到了吗?不,他大概只是要试试这个可能性,却偏偏让他给试着了。
季山青反应极快,一见斯巴安被伊藤给拽出了门,转头就冲进了别墅。让姐姐花完了钱才离开副本,那都是为了要让姐姐开心罢了;那时毕竟波西米亚说自己正在要来的路上,总得让姐姐有个希望,知道自己能有办法出去,能够有机会见她,姐姐才会高兴。但是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杀掉斯巴安的可能性骤然降低,那么姐姐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地方,他绝不能让她被找到。
“你干嘛?”那治疗师惊得从水舱旁跳了起来,“治疗还没完成……”
“换个地方!”季山青喝了一声,伸手就去拉水舱门,然而使劲拉了几下,却发现水舱连一丝开的意思也没有。一想到伊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倒向了斯巴安那一边,斯巴安随时都有可能从别处进来,他就焦躁得好像被人架在火上烤一样,朝治疗师喊道:“你把门打开!”
“没办法,”治疗师一摊手,“开始做之前就说了的,除非治疗结束……”
既然这样,那就连水舱一起带走。
打从他成了数据体,他从来没有编写得这么快过。当一只飞行器裹着他、水舱和那治疗师,一起轰然冲破了玻璃墙,朝远方大海的方向疾飞而去时,他好像远远瞧见那个金发男人正站在别墅旁边,仰头望着天空——奇怪的是,他望着的是天空中另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