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代遗传筛选,现在才能不用孢子,也得到了这么多志趣高尚、满心和平、连性都不要了的伪人。”
顿了顿,他瞥了二人一眼,哼了一声:“人生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就像树,草,泥鳅或蚂蚁一样,我们也没有不同。那些菌菇害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你真觉得它们是像它们宣称的那样,要与所有物种和谐相处么?”
感觉身后的人似乎还有话要说,林三酒忙咳了一声,攥住了波西米亚的袖子暗示她闭嘴,继续问道:“那么蚂蚁……”
“我们要从洗脑中脱身,要反抗菌菇社会,重获人类尊严,当然得要有盟友。而这些蚂蚁天性温和,正好又喜食蘑菇,身上还有许多我们可以利用的资源,是最理想的人选了。”男人想了想,朝她们招了招手:“来,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我们的驻地……到时如果你们愿意留在我们这,那就太好了,我们一直都处于缺乏人手的状态。”
所谓的“驻地”,其实就在这一片树林深处。
如果说菌菇社会看起来像是一个天马行空的古怪人类社会,那么这片驻地压根看不出来居然有人类在此生活。随着他们的深入,林三酒开始偶尔看见稀稀零零的人们睡在大树上、窝在树洞里;更多的,是在大型蚂蚁所挖出的洞中找一块地方落脚——不知多少次,当她看见一个人从土丘的洞中爬出来的时候,后面还跟着探出了巨大蚂蚁颤颤巍巍的触须。
“那些都是要出去‘打猎’的人,”歪嘴男人察觉了她的目光,解释道:“他们会在菌菇城市外围寻找机会,看看能不能趁机绑一些人回来……只要带回来就可以帮他们实施手术,摆脱洗脑了。蚂蚁们是我们打猎时不可少的盟友,它们对于气味尤其敏感……”
他一边说,一边朝刚从地洞中钻出来的几个人摆了摆手。在那几个男女身后,紧接着又探出了长长的、棕亮的虫足;毫无光泽与感情的黑色复眼左右看看,慢慢地露出了一只卡车般大小的蚂蚁。
“今天要小心哦,”歪嘴男人充满温情地对那蚂蚁说,“上次差点伤到了一条腿呢。”
看起来,那蚂蚁似乎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或者是听懂了,却没有半点反应。它只是转过披着甲壳一样的身体,跟上了前方几人,触脚、肚腹、锯齿都在阳光下清清楚楚地亮了起来。
当那几个男女与大蚂蚁从身边走过的时候,一股土腥味泛起来,激得林三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边的真理是菌菇,你们这边的真理就是蚂蚁?”波西米亚忍不住声音里的嘲讽,浓墨重彩地问了一句。
“噢,不,”那男人脚下不停,仍在带着她们继续往前走——蚁后粗壮的虫足立在树林之中,离得越来越近;尽管与树木颜色相近,看上去却与普通树干的分别越来越大了。那种光滑无机的质感,仿佛暗藏在树林阴影中,悄悄窥视着她们。
“这儿的真理是我们本身。我们认为,真理是只会被人类掌握在手中的……只有我们才有权力决定,我们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那男人说到这儿的时候,忽然加快了脚步,朝前赶了过去——树木在前方稀疏起来,露出了一片被树林包裹着的空地。
“妈妈,”他朝高高在上的巨型蚁后扬声叫道,声音别样地温柔:“我带回来了两个客人!”
正当林三酒和波西米亚一愣的时候,上方巨大的蚂蚁缓缓动了——随着它慢慢弯下腰,低下了头,二人才看清它的嘴里似乎正在不断咀嚼着什么东西,露出来的锯齿跟着一上一下,咯嚓作响;当它的“脸”在二人面前完全停止住的时候,林三酒听见身后响起了一声隐约的吞咽声,好像波西米亚极力才把翻涌上来的胃液吞回去。
“妈妈?”在巨型虫眼的凝视下,她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凉。“你为什么叫它妈妈?”
“这只是我们通用的一种尊称罢了。”那男人耸耸肩,“只有这个称呼,才能表达出我们对它的感激和喜爱……噢,妈妈,她们身上没有孢子。”
巨型蚂蚁慢慢地张开了锯齿——不少碎块似的东西裹着黏液,顿时哗啦啦地落了下来,全都砸在了地上;散发着异味的液体,溅了二人一脸。林三酒眯着眼睛一看,只觉那些碎块怎么瞧怎么像是蘑菇的残渣。
“客人?”
巨型蚂蚁居然嗡嗡地发出了人类的语言,像是无数蜂群刮过一般:“你错了,她们两个可不是客人。”
时间仿佛也凝住了。
“……我刚才远远看着他们,这两个女人,还有另一个男人。那男人说,你去把蚁后抓回来……我等她们走近我,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