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后头也有片不大的牢狱,大理寺这牢狱比起刑部大牢的阴森,要好太多了。
朱喜一只手提着个食盒,一只手拎着一坛子酒,不紧不慢的进了大理寺后面的牢狱,穿过一排排狭小低矮的牢房,进了后面两间屋的一处小院。
牢头已经等在小院门口了,见朱喜过来,忙上前开了门,等朱喜进去,掩上门,进了旁边的小屋等着。
盱眙军蒲高明的幕僚胡先生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看着拎着食盒和酒坛子,带笑进来的朱喜,“朱先生又来了。”
“来找你说说话儿。”朱喜答着话,提着食盒放到院子中间的一张小方桌上,打开食盒,一样样拿出里面的下酒菜。
“上回你说盱眙的白切肉一绝,尝尝京城的白切肉,肯定不比盱眙的差。”朱喜端起碗白切肉,又拿出碟子香油蒜泥。
胡先生踱过来,搭手拿筷子酒杯,拍开酒坛子上的泥封,往杯子里倒了酒。
“这酒不错。”胡先生先抿了口酒,满意的赞了句。
“正宗绍兴状元红,绍兴最好的状元红,想着今天要来,昨天特意找一位老友讨来的。”朱喜也抿了口酒,满意的咋着嘴。
“怎么?要结案了?”胡先生拿起筷子,挟起块白切肉,少少沾了沾香油蒜泥,慢慢嚼着。
“早就能结案了,不过前儿又出了件大事,耽误了。”朱喜一筷子挟了三四片白切肉,沾上浓浓的蒜泥,又抿了口酒,享受的眯着眼。
胡先生看向朱喜,却没张嘴问。
“没什么不能说的,二爷头七那天,秦王爷从二爷府上回到秦王府门口,被人伏击了,动用了十一张弓弩,也就是一两息之间,听说就射出了二三十箭。”
朱喜说的极其爽快。
“秦王爷……”死了两个字,胡先生没说出口。
“王爷真正的福大命大,阴差阳错,王妃的兄长李五爷正好到王府找王爷,正正好在府门口碰到,李五爷替王爷挡了箭,不知道李五爷身上中了几箭,只听说整个后背没个好地方。”
朱喜说着,连叹了好几口气。王爷是真真正正的福大命大,要不是李五爷,王爷要是没了……朱喜想一想就觉得心里透不过气。
王爷要是没了,他们就全完了。
“一两息之间就是二三十箭,这在军中弓手中间,也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好手,这是……”胡先生硬生生咽住了后面的话。
“说是江阴军,隔天,就有人投案了,江家那位大爷,江延锦,和他媳妇,江阴军冯福海冯将军家大闺女,说是为冯家报仇,弓手都是从前冯福海旧人,唉,”朱喜况味不明的长叹了口气,“江延锦递折子投案前,他媳妇冯氏已经吊死在家里了,他递了折子,也当场把自己捅死在宣德门前,唉。”
“冯福海那桩事,怎么能算到秦王府头上?”胡先生皱起了眉,“那事儿我知道,这桩案子就这么结了?”
“嗯,折子是递进宫的,这桩案子不在陈侍郎手上,是派到柏小将军手里的,强弓硬弩这事,是大事,江延锦投案自杀那天,柏小将军到迎祥池痛哭了一场,唉。”
迎着胡先生疑惑的目光,朱喜噢了一声,“对,你不知道,李五爷是个好人,最爱帮人,他走那天,就有人到迎祥池替他烧纸,后来人就没断过,唉,好人哪。”
“江阴军冯福海手里是有不少好手,可这一两息之间就能射出两三箭,都是硬弓?”胡先生皱着眉。
“一石五以上,陈侍郎感慨过几句,我听到的。”
“冯福海手里能开一石五弓的人,也就三五个,这三五个人,没有能一两息之间就射出两三箭的,早七八年前,因为争几个猎户家孩子,我往江阴军去过七八趟,论弓箭,江阴军远不如盱眙军,可就是盱眙军,唉,”
胡先生长叹了口气,“如今的盱眙军,也凑不出十个以上这样的弓手。唉,”胡先生连声长叹,“当年的盱眙军,这样的强弓手至少过百,盱眙军当年是被赵将军训过弓箭的,当年的盱眙军……不说了不说了。”
胡先生摇着头,眼泪下来了。
“当年盱眙军的事,这一阵子我真是听了不少,赵老夫人那个侄儿,丁二爷,因为这案子,常来找我们陈侍郎说话,回回来,都得说一会儿当年的盱眙军,说是苗老夫人还掉过眼泪,当年的盱眙军,真是英武。”
朱喜冲胡先生竖着大拇指。
“当年苗大将军麾下五军里,我们盱眙军排第二,只比赵将军亲领的中军差一点点!”胡先生骄傲的昂着头。
“秦王爷跟丁家算是姻亲,这你知道,丁二爷的媳妇儿是秦王妃堂姐,从小儿一块儿长大的,听丁二爷说过好些回,说是王妃和王爷都十分痛心如今的盱眙军,当初是打算和其它两军一样,直接北上调到关大帅麾下,丁二爷说,因为这事儿,苗老夫人还跟丁大爷捎了信,让丁大爷替她盯着盱眙军,她当年带过的五军之一,不能给她丢了脸。”
朱喜唉了一声,抿起了酒。
“那怎么调往京城了?”胡先生忍不住问道。
“这我真不知道,不过前一阵子,听丁二爷跟我们陈侍郎闲话,说是王妃说,蒲氏父子在地方也许是祸害,可到了两军阵前,却是难得的虎将,悍不畏死,越到危急绝境,越镇静有急智。真是这样?”
朱喜看着胡先生,好奇的问道。
胡先生脸上的神情似喜似悲,五味俱全,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这位王妃?我常听先生说起,不象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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