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莲花河,村里上上下下的小孩子都熟悉,一些皮的,天热就爱蹦进去游泳、洗澡,还就喜妹摔出事,连着三天没出门,一些眼热的人家阴阳怪气,说是什么的都有。
闲话主要在两个方面:一说别看这喜妹长得一脸福气样子,却是个压不住的,才定了一门顶好的亲事,就摔河里了,可见是没福气的;
另一方面却是说没看出沈喜梅是个奸猾的,眼见亲事定了,马上真面目漏出来了,原来还是个好吃懒做的。
杨小红听了这么些闲话,加上她又切身体会到喜妹犯懒的苦果,心里有怨气也担心石家知道这些情况对喜妹有不好的印象,影响这门好亲事。
这不,老太太讲话也就越来越刻薄了。
沈喜梅已经听着她奶指桑骂槐两天了,慢慢由惊疑不定到恍惚错乱,躺在床上又哭又笑。
沈家大孙媳妇,也就是沈喜梅大嫂,石紫燕本就是婆婆娘家屋场石家营的闺女,嫁过来几年,和小姑相处的不错,此时见沈喜梅屋里有动静,正准备进来看看,就听见外面自行车的响声,这是丈夫接了婆婆到家了?
果然,还没等石紫燕迎出来就传来沈母的声音。
“喜妹怎么了?妈回来了,累着了就歇着,没事,有妈在呢。”
沈母姓石名芸榴,娘家是远在百里外的山村石家营。
三天前,因娘家外甥娶媳妇,石芸榴回娘家喝喜酒。石家营同这里隔山又隔水,山区里还不通车,一半路程要靠脚走,一来一回路上就一天时间,实在不方便,所以石芸榴趁着这次机会在娘家住了两晚。
掐着点,沈新华骑自行车到镇上车站接石芸榴回来,沿路说了沈喜梅前两天洗衣服滑到河里的事,石芸榴听了大儿子的话,心揪的不行,一到家,又听见孩子奶奶在念叨孩子躲懒,也顾不上其他,直奔沈喜梅的房间来了。
石紫燕跟在后面,解释道:“前两天洗衣服时滑进河里,好险村里刘金大嫂将人拉起来,给送了回来。
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呛了水,喜妹这几天有些恹恹的,很是不对劲……”
这亲奶奶不担心还一直说三道四的,石紫燕都忍不住想争论两句。
石芸榴嫁到沈家二十多年,本就是个勤快麻利的,下面一串的小叔子,都是她和和沈来福(沈父)操持着娶妻成家,在家里早就站直了脚跟,分家后甚至超越了婆婆,拿到管家大权,毕竟她也是当婆婆的人了。
平常杨小红(沈奶奶)除了对待幺女上颇为偏颇,其余也算是拎的清的,一般不和儿媳妇对着干,这次也是见儿媳难的不在家,孙女不干活,自己累着了,又被沈喜乐挑拨了几句,气性上来了,嘴上就说个没完。
石芸榴也懒得搭理,可是见平常憨甜娇俏的女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早就没有少女的春色,一脸青白,焦心的很。
“喜妹,我的孩儿,是不是吓着了?不怕不怕,魂上身啊,……”
沈喜梅见到年轻的沈母,突然扑进怀里,大哭起来。
她回来了,她在父母未老时回来了,不是苍老的脸庞,佝偻的身躯,更不是墙上黑白的遗像,而是年轻的,健康的、活生生的人。
杨小红见孙女哭的撕心裂肺,实在不太正常,也讪讪的站在门口说了两句:“怕是真吓到了,晚上叫叫就没事了。”
到了晚上,一家子吃过晚饭,石芸榴见沈喜梅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喊上大儿媳妇,扛着把竹编的大扫把,在月色中悄悄出了门。
来到莲花河边找到沈喜梅那天摔下去的位置,将扫把在河里捣鼓几下,然后,嘴里轻声念叨着:“喜妹呀,回家了啊,妈喊你回家吃饭呢,家里饭做好了,床也铺好了,该回家了……”
“喜妹,大嫂牵你回家啊,咱不在外面玩了,跟着大嫂和妈一起回家,喜妹,跟紧了啊,咱走大路回家……”
婆媳二人一边小声反复呼喊着,一边拖着大扫把,径直往家里走。
好在他们家在村东头,离莲花河近,又是趁着天黑,也不怕人看见。
这是农村流传下来的老法子,孩子在外面吓狠了,一般说是魂吓掉了,要家里人去牵引回来,要不孩子就会带呆愣愣的,整天无精打采。要是搁以前,当天晚上就来叫了,这不因为石芸榴不在家,加上这些年破四旧事件上演的风声鹤唳,虽然这两年风声小了些,但是毕竟是封建迷信,她们也只敢在晚上这样偷偷的行动。
到了家,婆媳俩不动声色,将大扫把在沈喜梅的房间里放好,各自忙去了。